南京,南京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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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6年4月,55岁的宿迁市长张新实接任仇和的宿迁市委书记位置,而市长就由42岁的缪瑞林接任。
5年后,缪瑞林再次接任张新实,任宿迁市委书记,并发表了他的施政演说:“干事创业的成就感、人民群众的口碑”这两条,应当是我们的追求。
缪瑞林在宿迁市委书记任上进步很快,2013年初升任江苏省副省长。
扬州大学(江苏农学院)方面欢呼雀跃:“我校缪瑞林校友当选江苏省副省长”。到了6月,扬州大学还组织人员,专门拜访了缪瑞林校友。
2013年12月,缪瑞林从江苏副省长任上空降南京。
南京是江苏省会,又是副省级城市。更重要的是,他接替的前市长季建业被查,“救火队长”的意味明显。一时间,他的仕途充满想象空间。
缪瑞林意气风发。在履新代市长后的发言中,他承诺:“如有人打着我的旗号求办事行方便,请大家一律拒绝……”
这期间,杨卫泽是南京市委书记。
他和杨卫泽之间的故事,是广为流传的一张合影照片。
元旦长跑是南京多年的传统,2015年,南京市第33届元旦长跑长跑路线没有环玄武湖,而是登上了明城墙。
时任南京市委书记杨卫泽、时任市长缪瑞林等市领导身穿运动装亮相,并带头领跑。
长跑起点设在市政府门前广场,缪瑞林发表了简短的新年致辞,随后杨卫泽为此次长跑活动鸣枪。
镜头抓拍下了这样一张照片,杨卫泽打响发令枪的瞬间,缪瑞林闭着眼,半张着嘴,高耸着肩。
缪瑞林会被那一声“枪”响惊到,不知当时在想些什么?
这张图片在网络热传,仅仅4天后杨卫泽被“双规”,南京也因此创下了书记、市长双落马的记录。
这里说的市长不是缪瑞林,而是缪瑞林的前任——季建业。
季建业1957年1月出生于张家港,系江苏省内成长起来的副省级领导干部。
季建业被中央调查,江苏暨南京政界“保持沉默”。
在1996年-2001年主政昆山期间,季建业在推动台商转型升级方面赢得了良好的执政口碑,台湾媒体称其为 “能为台商端洗脚水的市长”。当时,季建业在两岸金融合作领域的“大胆突破”成为江苏金融领域改革的样本。
2001年-2009年,季建业在扬州先后担任市长和市委书记。这一期间,季建业仍然是大规模城建的主要推动者。这一经验随后被复制到南京。
2009年,季建业从扬州市委书记调任南京市长,自此,南京城的公益性项目和城市基础设施建设,始终贯彻着“季建业模式”——南京这座古城接连被保障房建设、雨污分流、拆城西干道等项目“开膛破肚”。
这其中,引发最大议论的是季建业亲自主导推动的“雨污分流”工程。
南京地铁建设在其任期内亦突飞猛进,不过,为建地铁3号线而砍伐、迁移梧桐树也一度引起南京市民不满。
季建业在南京一直被称为“季挖挖”、“满城挖”、“推土机市长”。南京有市民称全城“秋叶与灰土齐飞,苍天共黄土一色。”
在拆迁的各种威胁协迫手段中,最有效的是用动用“活闹鬼”(黑社会)。
“省会城市与扬州、昆山不一样,各种利益集团和人脉关系更加复杂,难以平衡。”江苏省委党校一位教授如是评价,“有些经验是水土不服的。”
2011年1月,南京市召开创建国家森林城市暨“绿色南京”建设动员大会,季建业即兴发挥说,“南京,古称建邺,我季建业就是被南京人民拎着耳朵,耳提面命来建设新南京大业的。”
有人戏称,季建业就是“忌建邺”的谐音——名字充满了玄机,似乎能够诠释其仕途生涯在此戛然而止的原因。
但不管如何,季建业在南京的4年时间内,推动了多项改革,其重点领域在于科技创新和市以下行政、财税权限的重新匹配等,取得了不俗业绩。
2012年,将南京的经济总量从全国15个副省级城市中的第十位提升到第七位。
2013年10月17日,季建业涉嫌严重违纪违法,接受组织调查。
第二天,南京的媒体调侃:“南京换季了。”
10月23日,季建业落马刚过去几天,南京市的雨污分流工程便全面停工了。这项投资了183亿元的宏达工程就这样成了“半拉子”工程。
季建业落马之后,他曾经主政过的扬州市也不平静。
2014年6月,扬州市环保局局长金秋芬因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调查。据称,金秋芬是季建业的情妇。
2015年1月16日上午,山东省烟台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季建业受贿一案。
法院审理查明:季建业本人或者通过其特定关系人,分别以收受他人财物,接受他人提供的装修,低价购买别墅、墓地等方式,先后21次非法收受7人的贿赂,共计折合人民币1132万元。
在庭审的最后陈述阶段,季建业认为自己是“突破了原则底线,迷失了权力界线,放松了思想防线”。
4月7日上午,法院公开宣判,认定被告人季建业犯受贿罪,判处有期徒刑15年,并处没收个人财产人民币200万元。
季建业被查当天,杨卫泽在一次会议上发表讲话,称“秋高气爽、天高云淡,令人心旷神怡”。
第二天,杨卫泽即在南京生态文明建设动员大会上发言,直指雨污分流工程是“表面文章,劳民伤财”。
有知情人表示,季建业行事霸道,与同样行事霸道的市委书记杨卫泽矛盾很深,而季建业的落马也与杨卫泽或明或暗的举报存在很大关联。
杨卫泽,江苏常州人,1962年8月出生。
杨卫泽是南京航务工程专科学校港口水工建筑专业毕业,起步于江苏省交通厅。从科员干到厅长,用了不到20年的时间。
2000年12月,杨卫泽空降苏州出任市委副书记。一个月后,出任苏州市市长,时年39岁。
2004年6月,是杨卫泽政治生涯的一个重要节点。当时,杨卫泽被中组部选中,参加哈佛大学公共管理高级人才培训班学习班。
从美国培训回来后,2004年11月,杨卫泽即出任无锡市委书记。到无锡后,杨即提出要修建环城高架和惠山隧道,把无锡过去“一体两翼”的城市规划拉扯成一座大城市的骨架。此后,无锡启动大规模城市化运动。
“看准的事情,往往会铁腕来推。”无锡城处处留下杨卫泽式铁腕的施政痕迹。
这些工程都是在一片反对声中上马,之后又被默默接受,杨卫泽得到的大多是毁誉参半的评价。
2006年的第一届吴文化节也是在杨卫泽手上搞起来的,在苏南一些城市官员眼中,这个文化节的成功之处就是把在学术界有争议的吴文化发源地“抢到”了无锡。
除此之外,惠山古镇、灵山梵宫、清明桥街区、影视基地“华莱坞”等宏大的旅游构想也在杨卫泽手中,全部由规划图变成了实景。
2006年11月,江苏省委常委班子换届,杨卫泽开始担任江苏省委常委。此时,杨卫泽才44岁。
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杨卫泽都被看作是江苏政界的“明星官员”。
2011年3月,调任南京市委书记,从此开始与季建业搭班子。
在江苏官场里流传一句话:杨卫泽是副手克星,意指此前与其搭档的多名地方官员被查。“杨氏魔咒”如影随形,每到一处,必有同事落马。
比如,杨卫泽在江苏省交通厅多年的同事、继他之后任厅长一职的章俊元,2004年因受贿罪、行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20年。
有人称杨卫泽为“市长杀手”、“同事克星”:在苏州送走了与之共事的姜人杰(苏州市原副市长),在无锡送走了与之共事的毛小平(无锡市委原书记),在南京送走了与之共事的季建业。
季建业的落马,让季的岳父、江苏省原常务副省长高德正颇为震怒,80多岁的老人常年在北京告状,举报内容主要为杨卫泽贪污腐败问题。
有知情者说,高德正举报杨卫泽的主要原因,一是杨卫泽确确实实涉及很多贪腐问题;二是高德正怀疑杨卫泽是季建业“落马”的主要推手。
自此,南京官场陷入持续动荡,关于杨卫泽可能落马的揣测,也多有流传。
有人认为,南京青奥会是杨卫泽的救命稻草,杨卫泽全力投入到青奥会的筹备当中,提出了“大干一百天”的口号。
2014年8月16日,在南京举办了中国首次举办的青奥会,而且最高领导人莅临开幕式。
然而,在青奥会期间,8月18日,南京市溧水区委书记姜明被查;
青奥会结束后不到一个月,9月13日,南京市委常委、建邺区委书记冯亚军被查;
9月17日,连云港市委书记李强落马,而李强曾担任南京市河西新城区开发建设指挥部指挥长、党组书记;
9月18日,南京市原六合区区委书记娄学全在家中自缢身亡。
娄学全死后,一首被认为是其遗作的诗在南京流传:今日鸿门剑指谁?殷勤劝醉暗藏雷。江湖未有真情酒,为主酩酊却饮悲。满眼新荫难庇佑,一船旧友且相陪。桃源渡口人忽醒,由己之身弃秭归。
时间终于来到2015年,杨卫泽参加完元旦健身长跑活动后,登上明长城,学着伟人的口吻朗诵了“雄关漫道真如铁,而今迈步从头越”。
却不知,他马上就要面对自己的“雄关漫道”了。
2015年1月4日下午,杨卫泽正在主持南京市委常委民主生活会,会中接到了来自省委一位领导的电话,通知他去省委开会,市里的会议因此休会。
杨卫泽在办公室给几个应该一起去省里参会的人打了电话,在得到确定的消息后,抽了十五分钟的烟。
到省委后,杨卫泽发现中纪委的工作人员后,立刻做出向窗户跑欲跳楼的举动,不过被摁住了。
随后,杨卫泽的秘书、南京市委办公厅副主任张志炎,以及杨卫泽的妻子、江苏省交通厅高级工程师蔡声佩亦被带走。
同一天,无锡新区宣传部部长余敏燕也被江苏省纪委的工作人员带走。余敏燕被认为是杨卫泽的“红颜知己”,有一个五岁的女儿。
余敏燕在2011年底被任命为无锡新区宣传部部长时,身为南京市委书记的杨卫泽亲自陪同出席干部交接会议。
颇为微妙的是,在出事前几天,余敏燕给女儿买了很多衣服。“已经足够十几岁时候穿了,现在看来,她大概是觉察到了,怕一旦出事,短时间内会出不来。”余敏燕的一位亲戚事后说。
2016年12月14日,杨卫泽因受贿1643万元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六个月。
杨卫泽出事后,外界曾有传缪瑞林接任书记的传说。
不过,那时缪瑞林当市长刚满一年,所以由时任江苏省委常委、无锡市委书记黄莉新调任南京市委书记。
而到了2016年9月,黄莉新转任江苏常务副省长后,缪瑞林似乎看到了希望。
但他没有想到,却是时任山西省委常委、太原市委书记吴政隆调任江苏省委副书记、南京市委书记。
吴政隆在南京工作不到一年,于2017年5月后出任江苏代省长、省长。
这大概是已经53岁的缪瑞林最后的希望了,然而,这次依然不是他,而是时任江苏省副省长张敬华。
缪瑞林唯一的希望破灭了,几番擦肩而过,只能说明,缪瑞林的“道”走错了!
果然,2018年1月,缪瑞林又“回去”当副省长了,这是很不同寻常的人事安排。
很快,就水落石出了。
2018年11月15日,3000多名中外嘉宾,汇聚江苏南京,参加全国新农民新技术创业创新博览会。
缪瑞林是江苏主管农业的副省长,应该扮演展会东道主的角色。然而,博览会大幕还未拉开,早上9点,众人却收到这样一条消息:缪瑞林落马了!
2019年11月19日,缪瑞林因受贿720万元获刑10年6个月。
缪瑞林在市长位置上的最后一位搭档是张敬华。
张敬华出生于1962年7月,江苏泰州人。
1985年从南京大学经济系经济管理专业毕业后,张敬华在原国家计委工作了两年,随后便回到江苏任职,曾担任过江苏省国资委副主任,省政府副秘书长,省环保厅厅长。
2009年7月,张敬华首次主政地级市,出任徐州市市长。两年后,他调任镇江市委书记。2013年3月,张敬华出任江苏省政府党组成员、秘书长。
2016年3月,张敬华升任江苏省副省长,跻身副部级,2017年7月任江苏省委常委,并任南京市委书记。
而2017年7月27日,江苏广电的一位美女主持发了一条微博:“明晚关注新街口!”
翌日28,果然,南京最繁华的商圈新街口,上演了一场让大家叹为观止的灯光秀!因为新街口商圈大楼整整十个小时内,都闪耀着:祝邓煌生日快乐,小凳子,你是我留在南京的唯一理由!
当时有人说,小凳子的幕后大佬就是张敬华,而小凳子在自己的节目中,也不止一次的说过“因为有敬!”但遭到江苏广电的辟谣。
张敬华履新半年后,2018年2月23日至5月23日,中央第七巡视组对江苏省进行了巡视,并将南京市委和市人大常委会、政府、政协党组主要负责人纳入巡视监督范围。
当时,中央巡视组反馈提到,南京市政治站位不够高,消除“杨卫泽、季建业”恶劣影响不及时不彻底;全面从严治党不够实,党内政治生活和党的作风建设不严格不扎实,基层“蝇贪”“微腐败”问题多发。
之后,张敬华多次以“中央巡视反馈意见整改落实工作领导小组组长”的身份召开会议,要求消除杨卫泽、季建业恶劣影响。只要有二人名字的书,都要回收销毁。
2021年2月,张敬华任江苏省委副书记,不再担任南京市委书记职务。
2021年11月20日,江苏省委组织部发布消息,张敬华任江苏省政协党组副书记。
11月29日,江苏省政协召开党组(扩大)会议,张敬华以省政协党组副书记的身份主持会议。
12月1日,张敬华被查。
2022年5月31日,张敬华被“双开”。中纪委通报中出现罕见描述“政绩观偏差,为谋求个人进步搞经济数据造假,违规干预插手市场经济活动”。
就在张敬华被“双开”的前一日,国家统计局召开专门会议,局长康义表示,统计造假、弄虚作假是统计领域最大的腐败,是对政府统计公信力最大的伤害。
2022年9月29日,张敬华涉嫌受贿一案,由国家监察委员会调查终结,经最高人民检察院指定,由湖北省武汉市人民检察院审查起诉。武汉市人民检察院已向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。
检察机关起诉指控:被告人张敬华为有关单位和个人在工程承揽、项目开发、债务催收、职务提拔等方面提供帮助,非法收受他人财物,数额特别巨大,依法应当以受贿罪追究其刑事责任。